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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續) 3月26日一早,我再次在飯店櫃檯人員的協助下,搭了市區巴士,來到了旅行社前,參加前一天傍晚所購買的行程。雖然這趟行程中我最主要所想拜訪的是被列為世界遺產的姆茨赫塔,但是它其實是個套裝行程,包含著其他不同的景點,包括前面提到的位在哥里(Gori)的史達林博物館,以及第一站要前往的烏普利斯奇赫(Uplistsikhe)。這天的導遊是一位年約40歲的喬治亞女性,雖然她給人的第一印象並不熱情,甚至有些冷漠,但是當遊覽車從旅行社出發後,她趁著還在市區繞行之際,積極地介紹起了喬治亞,以及路經的提比里斯各景點,如同換了一個人一樣,或許在這個觀光業尚未完全發達的國家裡,觀光業從業人員可能也還在適應著那套招呼觀光客的技巧,因此才會產生讓人冷漠的錯覺。不過,這天的導覽解說,則是英俄語雙聲道,因為車上有著為數不少的俄羅斯遊客,然而在俄喬兩國關係交惡下,這些俄羅斯遊客,究竟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態來訪,令我相當地好奇,想必這其中應該也是有著諸多複雜的情緒存在。

 

搭車途經的喬治亞國家歌劇院(Georgian National Opera Theater),但並未實際入內參觀

 

烏普利斯奇赫是喬治亞境內一處洞穴文化遺址,距離提比里斯約有100公里遠,從提比里斯出發,雖然算不上長途跋涉,但仍需耗費相當時間,導遊也很貼心地不再絮絮叨叨地介紹,而是讓早起而精神不濟的遊客們稍稍補眠,或是欣賞著車窗外的沿途風景。經過了約略兩小時的車程後,總算抵達了烏普利斯奇赫,走進園區,一大片不毛的岩坡隨即映入眼簾,一旁的外國遊客則用著些許戲謔的口氣將這裡稱作「喬治亞的戈布斯坦(Gobustan)」。雖然烏普利斯奇赫與戈布斯坦的地貌有其相似之處,但戈布斯坦所代表的是舊石器時代(Paleolithic)的史前文明,而烏普利斯奇赫則代表的是金屬器時代(Iron Age)以降的信史文明,只不過烏普利斯奇赫的名氣似乎不若戈布斯坦,目前並未被列為世界遺產,但也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在未來具有潛力成為世界遺產的名單上,想必烏普利斯奇赫在人類的文化與歷史上,應當有其一席之地。

 

走進園區後第一眼所見的烏普利斯奇赫

 

事實上,不同於戈布斯坦的原始聚落,烏普利斯奇赫在發展上已經有較為嚴謹的社會組織,同時也作為卡特利(Kartli)地區的政治與宗教中心,然而隨著卡特利地區的基督教化(Christianization),烏普利斯奇赫在喬治亞歷史上的重要性則日漸式微,原有的城鎮也逐漸遭到廢棄,僅在外來勢力入侵喬治亞作避難所之用。不過,這座靜謐在庫拉河畔的岩城,它最特別之處,還是在於這裡有著基督教與崇拜太陽神的異教(Pagan)共存的建築型態。

 

烏普利斯奇赫最主要的街道

 

流經烏普利斯奇赫的庫拉河,景色頗具詩意

 

烏普利斯奇赫的多數建築,大抵還是以岩壁開鑿而成的石穴空間,用以神廟、戲院、藥鋪等不同功能之用,然而,在烏普利斯奇赫街道的底端,也是該區域的制高點,卻矗立著一座有別於周遭的磚造建築,而這座建築正是王子教堂(Prince’s Church)。這座萬黃叢中一點紅的王子教堂,因為是建於基督教化後的十世紀,建築外觀自然異於周圍,但是,這座教堂最具意義的地方,並不在於它的外觀造型或內部裝潢擺設,而是這座教堂,其實是建築在先前的異教神廟之上,見證著異教與基督教先後在烏普利斯奇赫發展的歷史。

 

位在大街底端的王子教堂

 

王子教堂下方的異教神廟

 

教堂內部其實相當樸素,並沒有太大特色

 

除了王子教堂外,烏普利斯奇赫的另一重要景點,大概非塔瑪麗女王廳(Hall of Queen Tamar)莫屬。不同於王子教堂,除了外圍的圍牆外,塔瑪麗女王廳幾乎都是以岩石構築而成,但外觀看似單調的岩穴,內部卻別有洞天,不僅有著拱門狀的石柱,頂上的天花板亦有刻意雕飾。塔瑪麗女王廳的主要功能也是異教的祭祀場所,但是最令人好奇的,大概為什麼這座異教的神廟,會冠上「塔瑪麗女王」這位喬治亞基督教化後的統治者名稱,不過兩者的關聯其實沒有這麼複雜,據傳就只是塔瑪麗女王曾使用過這個房間而已。

 

從王子教堂眺望塔瑪麗女王廳

 

塔瑪麗女王廳的內部,上方天花板的雕刻已有破損,但仍看得出當年雕工的精細

 

塔瑪麗女王亦被印於現行的喬治亞紙鈔之上,紙鈔背後印的石窟則是喬治亞另一個與烏普利斯奇赫類似的景點瓦爾齊亞(Vardzia

 

雖然說烏普利斯奇赫號稱是異教與基督教建築並存的區域,不過,時至今日,在當地,異教的痕跡,還是比基督教多上許多。同為重要景點的戲院,最初的設計據稱也是作為異教的寺廟,而塔瑪麗女王廳外,甚至有用以集中液體的坑洞與溝渠,目的是供獻祭使用,至於是否有活人祭,就不得而知了。

 

據說原本也是異教神廟的戲院

 

戲院天花板的精細雕刻,甚至更勝塔瑪麗女王廳

 

地面上用以收集祭品血液的容器

 

然而,作為一個普通的觀光客,對我而言,烏普利斯奇赫並不只是一個充滿神秘色彩的考古地點,它更引人入勝的,是那自然與人文相互結合的特殊地景,而蜿蜒於旁的庫拉河,帶來的不僅是寧靜,同時也孕育了河畔的綠地,讓這片近乎寸草不生的奇岩怪石,增添了一份生機。

 

從王子教堂眺望庫拉河,可以發現庫拉河的流域相當開闊

 

烏普利斯奇赫的範圍其實不算大,但有些區域有著高低起伏的落差,如果沒有人帶領會不得其門而入

 

從王子教堂的另一個角度可以看到烏普利斯奇赫的大街,是一條彎曲的緩坡

 

烏普利斯奇赫也有些出土文物,只是被隨意放置於地面上讓人不知這些究竟是真品還是給遊客看的複製品

 

同團調皮的俄羅斯小男孩,有時候過於頑皮還直接被他媽媽揍,讓我這個亞洲人看得目瞪口呆

 

烏普利斯奇赫的一條對外連通道,據說是用於逃難時使用的密道

 

結束烏普利斯奇赫的參訪後,重新搭上了遊覽車,不過這次並不再是長途跋涉,而是經過短暫的行車後,來到了位在附近的哥里。哥里人口僅約五萬人,不論在喬治亞或在全歐洲,其實都算不上一級城市,但在近代的歐洲歷史上,哥里卻扮演著重要時刻的見證者,它不僅是蘇聯知名領導人史達林的誕生地,設有史達林博物館,同時也是2008年南奧塞提亞戰爭時喬治亞遭俄羅斯攻陷的城市之一,直逼近在約100公里處的首都提比里斯,戰情甚至一度告急。不過,隨著戰事的遠去,這座充滿喬治亞與俄羅斯恩怨糾葛的小城,其實看不到太多戰爭的痕跡,但蕭瑟的市容,卻讓這座城市顯得更為孤寂,如果沒有史達林,沒有南奧塞提亞戰爭,也許今日的哥里,仍舊是高加索山脈下的小鄉里。

 

哥里的主要幹道,街上看起來有些冷清

 

哥里街上的超市,似乎將史達林當作一個賣點

 

在前往史達林博物館前,導遊帶著我們先登上了位在市區內的哥里堡壘(Gori Fortress)。與提比里斯的納里卡拉要塞一樣,哥里堡壘同樣也是建於城市的制高點,作為防禦之用,也因不同勢力的競逐而幾度易手,但在十九世紀初俄羅斯併吞喬治亞後,哥里堡壘在戰略上的重要性也大幅減低。登上堡壘的最高處,哥里市區的景色一覽無疑,然而,相較於提比里斯市區紅黃屋瓦相間的歷史感,哥里市區內四處可見的灰白屋頂,卻讓我想起了多年前造訪金環(Golden Ring)時所沿路所見的廢棄集體農場,這股強烈的蘇維埃氣息,直衝了腦門,也不禁讓人好奇,蘇維埃的幽靈,是否仍然在高加索山下駐足不去。

 

從山下看哥里堡壘

 

哥里堡壘的周圍竟然安有電線桿,似乎有些破壞風景

 

堡壘頂端的建物皆已不復在

 

堡壘下的哥里市區,看起來有些灰濛濛的

 

在堡壘上的狗狗,應該是管理員所飼養的

 

看完了哥里堡壘,隨後也就要進入本日的重頭戲,也就是史達林博物館。史達林博物館雖然是當地最重要的觀光景點,但是博物館的標示與介紹,幾乎都是喬治亞文與俄文為主,因此若沒有英語解說員,幾乎等於是瞎子摸象。雖然在史達林去世後,無論是蘇聯或是喬治亞,都因史達林一些爭議而進行過轉型正義的運動,史達林的雕像其實已經不多見,因此現在要看到史達林的雕像,幾乎僅可在這類的博物館中瞧見。

 

展廳入口處的史達林雕像

 

博物館內陳列的展品其實沒有想像中的多,除了少數外國贈與他的祝壽賀禮及據稱曾使用過的傢俱外,多以史達林的一些照片為主,這其中包括著他青年時期的肖像照,以及後來崛起掌權後的一些歷史鏡頭。只不過,相較於提比里斯的蘇維埃佔領展覽廳內對蘇聯惡行惡狀的指控,史達林博物館對於這段過去似乎就少有著墨,或許這也如同今日的臺灣一樣,即便轉型正義如火如荼地進行,社會上仍不乏緬懷讚嘆蔣介石的論述,轉型正義終究還是需要靠時間來推進。

 

史達林年輕時的照片,很難想像這個有型的青年最後變成惡名昭彰的統治者

 

史達林的家庭,仔細看可以發現一旁的解說僅有俄文與喬治亞文

 

列寧與史達林的合照

 

以史達林一生重要的歷史照片布置而成的展覽廳,似乎歌功頌德的成分居多

 

史達林的相關文物,整體的布置與盡頭史達林的肖像看起來不像有經過轉型正義的處理

 

中國送給史達林的祝壽禮品,有趣的是當時中國還是使用繁體中文

 

據稱是史達林曾使用過的傢俱

 

博物館除了館內的館藏外,館外也展有著兩樣極具代表性的展品,一項是史達林出生時所居住的木屋,一項則是史達林所使用的私人火車車廂。這間木屋雖然是史達林出生的地方,但是木屋當時並非史達林的父母所擁有,而是向住在同屋中另一個房間的屋主承租,其父並以該屋的地下室發展製鞋事業,看得出史達林孩童時期的生活較為清苦。不過比較有趣的則是火車車廂的部分,據解說員所說,史達林對於飛機的安全性抱持著懷疑的態度,所以幾乎不搭飛機,因此幾乎都以火車作為交通工具,當然作為蘇聯最高領導人,使用的火車車廂自然就布置得像當前各國領導人搭乘的專機一樣,宛如小型套房兼辦公室,即便內部並無豪華的裝潢擺設,但是仍然看得出車廂內的各項設備都是當代的首選。

 

史達林出生時的木屋

 

木屋上方現已另用屋頂罩住保護

 

木屋內擺設的還原,但得出當時的生活並不富裕

 

史達林所使用的私人火車車廂

 

車廂內的小會議室

 

應該是史達林居住的房間

 

車廂內的浴室,在當年來看應該是相當高級

 

博物館一開始規劃是要展示與社會主義有關的文物,但適逢史達林去世,就改為史達林博物館以資紀念,博物館後方綠園道的延伸,讓整體建築看起來像皇宮一樣,不知是否是要用來彰顯史達林作為一國之君的崇隆

 

參觀完史達林博物館後,今天的行程仍然尚未結束,只不過這時候將往反方向前進,前往位在離提比里斯不遠處的姆茨赫塔。姆茨赫塔曾經在高加索伊比利亞王國的早期作為喬治亞的首都,也是基督教早期在喬治亞活動的地點,在喬治亞歷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區域內的十字修道院(Jvari Monastery)、生命之柱主教座堂(Svetitskhoveli Cathedral)及薩姆塔夫羅教堂(Samtavro Monastery)更於1994年被列為世界遺產,不過考量到參觀時間與交通,觀光客參觀的,都還是以十字修道院與生命之柱主教座堂為主。

 

生命之柱主教座堂位於姆茨赫塔老城的市中心,最早建於四世紀,但目前所見的,則是在十一世紀修建,祂同時也是這三座教堂中規模最大的一座,周圍甚至有城牆所圍繞,宛如一座城堡一樣。生命之柱主教座堂外觀並不華麗,內部也稱不上特別,與一般典型的喬治亞教堂相去不遠,然而據傳耶穌在被釘上十字架前所穿的上衣,被信徒攜帶至此,後來信徒死去,連同上衣埋葬於此,並在墳墓上長出了杉樹,後來為了修建教堂,不得不將杉樹砍掉,作為教堂之建材,但其中一根柱子卻浮於空中,經過聖尼諾(Saint Nino)的祈禱後才重新回到地面,而這根柱子所流出的枝液據傳可以治癒所有疾病,教堂也因此得名「生命之柱」。生命之柱主教座堂除了有上述的神蹟以外,同時據傳也是十位喬治亞歷代國王的長眠地,也因此這座教堂在東正教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生命之柱主教座堂的入口,整座教堂宛如一座小城堡一樣

 

教堂正面,建築上的層次感相當強烈

 

教堂屋頂上的雕工相當精細,甚至刻有喬治亞文

 

走進教堂後,由於教堂內正進行著宗教儀式,因此沒辦法在教堂內隨意走動參觀,但從教堂內的壁畫斑駁的狀況可以發現,教堂的保存狀況其實並不是很好,不若外觀如此完整,這也無怪乎這座教堂曾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瀕危的世界遺產,或許目前危機已暫時解除,但就文物保存的完整度與修復的進度而言,可能尚待加強。

 

教堂內部不算華麗,但有巨幅的耶穌聖像

 

參觀時正好在進行宗教儀式,因此無法隨意走動

 

教堂內的濕壁畫狀況都不甚理想,有些幾乎已經不見蹤跡

 

據傳耶穌的上衣就放在這座塔中

 

正在進行宗教儀式繞行教堂的神職人員與喬治亞小朋友

 

結束在生命之柱主教座堂的短暫停留後,遊覽車繼續載著遊客前往同在姆茨赫塔的十字修道院。十字修道院並不在姆茨赫塔的古城區內,而是在古城區對面的山頂上,建於六世紀左右,據傳最初是聖尼諾在原本設有異教神廟的此處豎立了巨大的木製十字架後,發生了許多神蹟,吸引許多信徒前來朝聖,後來才於此處設立教堂,教堂也呈十字型建造,矗立在山頂至今,只不過,與生命之柱主教座堂一樣,這座具有超過千年歷史的教堂,也因為年久失修,一度也被列為瀕危古蹟。

 

聖十字教堂,坐在門口處的阿婆會向遊客直接伸手要錢,有點可怕

 

教堂的近照,約略看得出建築本身呈現十字

 

教堂的正面

 

教堂門口上方的石雕

 

十字修道院的外觀並不突出,內部也僅有一座巨型十字架較具特色,對觀光客來說,真正的亮點,並不是這座教堂,而是這座教堂的所在地,因為在這裡,正好可以眺望姆茨赫塔古城,同時更可以看見庫拉河與阿拉格維河(Aragvi River)的匯流,此等自然與人文景色融為一體的極致美景,能夠親眼看見,這趟喬治亞之行,其實也沒什麼遺憾了。

 

教堂內部其實並不特別,就只有巨大的十字架較為顯眼

 

教堂因為位於山頂,所以從這裡可以看到庫拉河與阿拉格維河的匯流,右下方則是姆茨赫塔的老城區

 

參觀完十字修道院後,喬治亞的旅程也算是告一段落,搭著遊覽車回到提比里斯市區,用完晚餐後,為了不想再浪費莫名的計程車錢,同時也想體驗看看看看提比里斯的日常,這次我選擇搭地鐵回飯店。提比里斯的地鐵歷史算不短,至今已有50年歷史,但它卻不像倫敦地鐵一樣汰舊換新,至今仍使用著老舊的車廂,車廂的設計與配置,與當今的地鐵顯有所異,踏入車廂的那一刻,彷彿踏上了時光隧道一樣,回到了已消逝多年的蘇聯時代。

 

提比里斯地鐵的車廂,相當陳舊

 

車廂內的廣告都還是以海報張貼的方式呈現

 

外帶回飯店的炸卡里餃,吃起來有點像炸餛飩

 

隔天一早,因為正巧是周日,開往亞美尼亞首都葉里溫(Yerevan)的共乘計程車數量不多,因此只能起個大早,儘速趕往阿維拉巴里地鐵站(Avlabari Station),搭上共乘計程車,前往亞美尼亞,無法再多花時間繼續瀏覽提比里斯。

 

提比里斯與葉里溫之間因為距離太近,所以沒有航班,僅能搭火車或搭這類的共乘計程車前往

 

對我而言,這趟喬治亞的旅程,造訪的不僅僅是那高加索山下的好山好水,更多的,或許是親眼見證著一場在後蘇聯時代的國際角力。博物館內一件件悲慘的文物,代表著喬治亞對過去的否定,飄揚在提比里斯的歐盟旗幟,象徵著喬治亞對未來的渴望,然而,四處可見的俄羅斯觀光客,卻反映著喬治亞在當前的最真實的寫照,看來這頭死去的紅色巨獸,最終還是化作幽靈,徘徊於高加索的山谷間,籠罩著這片由庫拉河孕育的人間美境。

提比里斯市區的一家餐廳,店名為「KGB(蘇聯國安會)仍然監視著你」,似乎暗示著當前的喬治亞仍有著俄羅斯的陰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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