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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近年臺灣護照享有的免簽待遇迅速擴張後,「一生必去的地方」或「一生必去國國家」時常成為討論的焦點,這樣的地點經常地圍繞在有著冰與火自然共存的冰島,或是兼具歷史與神祕感的復活節島。然而,如果要我就已造訪的國家中,列舉十個一生必去的地方,我的首選,大概會是摩爾多瓦(Moldova)。

 

說起來,摩爾多瓦是一個臺灣人少有耳聞的國家,其首都基希訥烏(Chisinau)也不是個著名的歐洲大都會,而是一個名字連我自己在造訪前都會念錯、拼錯的城市,但也因為資訊上的不透明,增添了該國的神祕感,引發我前往一探究竟的興趣。

 

在結束於蒂拉斯波爾(Tiraspol)的行程後,為了避免搭巴士或大眾運輸系統在過海關時的麻煩與困擾,我請飯店為我安排了一輛計程車,直接開往基希訥烏。雖然德涅斯特河沿岸共和國(Transnistria;以下簡稱為德左)與摩爾多瓦間因分治的關係,兩邊存有事實上的國界在,但有趣的是,這條事實上的國界,其實只有德左設有單方面的海關,也就是說,出了德左的海關後,等同可以在毫無管制的情況下入境摩爾多瓦,而會有這樣的怪現象,完全肇因於摩爾多瓦認為德左是該國的一部份,國境內自然就不會有海關的設置,形同將國門大開一樣。

 

不過,更有趣的是,這輛計程車在過了德左的海關後,立刻將車上的計程車標示快速移除,收入後車箱後繼續行駛。在我還是對此一頭霧水時,才發現不遠的前方站著兩位摩爾多瓦的警察,將車子攔下來,向司機做了簡單的詢問後即放行,這時我才意會到,這名司機的計程車登記,大概僅有德左的部分,而無摩爾多瓦的部分,一過國界,大概隨時有著被取締的風險,不如化身為私家轎車,省去麻煩。

 

過了約一小時,抵達基希訥烏的飯店後,東歐國家的某些陋習立刻嶄露無遺,原本一路上不怎麼會講英文的司機,這時卻用著字正腔圓的英文,向我多要額外的美金當小費,說起來他根本沒有做什麼額外的服務,不覺得有另給小費的必要,不過後來點了一下皮夾內的現金,發現還有剩一些德左盧布(Transnistrian Ruble),想說既然也用不太到,不如就拿來打發司機,結果只見司機面無表情地收下,看來與他期待的數額可能有些落差。

 

這幾天在基希訥烏下榻的飯店,是當地知名的考斯莫斯飯店(Cosmos Hotel)。這間飯店聞名於當地並不是內部有著豪華的裝修,或是美味的餐點,而是它曾是蘇聯時代的國營飯店,即便蘇維埃已遠去,這棟高樓仍然散發著濃濃的蘇維埃味。進到飯店後,一位笑容滿面的櫃台阿姨便招呼著我,協助著登記入住。這位白襯衫的摩爾多瓦阿姨相當客氣,在得知我身上只有歐元而沒有摩爾多瓦幣時,還是直接將鑰匙交給我,要我先進房間休息,飯店費用明天再付也沒關係,只是這樣的熱情讓我覺得有些過意不去,進房間放完行李後,還是跟阿姨問了換錢的地方,換了摩爾多瓦幣後,將所有的費用全數付清。不過更令人窩心的是,因為摩爾多瓦的紙鈔印製品質粗糙,有些面額的顏色看起來很類似,一不小心很可能就被付錯或找錯錢,因此阿姨在找我錢時還特別提醒我這點,這也不禁讓人好奇,有這麼友善的人民,為何會有著將臺灣人拒之於門外的政府?

 

考斯莫斯飯店雖然外觀已老舊,但仍看得出在蘇聯時期的風采

 

人超好的摩爾多瓦阿姨,聽到我要拍她時還特別拿掉眼鏡,相當有趣

 

摩爾多瓦的紙鈔印製粗糙,如同玩具鈔,部分面額顏色甚至相近,容易混淆

 

將飯店費用付清後,阿姨知道我是從德左過來基希訥烏,沒有蓋入境章,因此特別提醒我要記得去辦理入境登記,但那幾天適逢摩爾多瓦國語日(National Language Day)連假,無法在市區的移民局作登記,只能前往機場辦理。由於抵達基希訥烏的第一天本來就沒排定任何行程,在阿姨的指示下,我搭上了當地僅小巴大小且擁擠的公車,前往位在郊區的機場。

 

到了機場後,我依循機場內的標示,找到了辦理入境登記的窗口,只不過,因為臺灣人在當地的身分較為特殊,需要以較特別的方式辦理登記,只見窗口的人員眉頭深鎖,隨後找了另一組的人來處理,但這組人也無法幫我完成登記,甚至因為熱烈的討論而引來不少境管人員與警察的圍觀。眼見圍觀的人員越來越多,我也一次又一次地說明情況,但是始終無法完成登記,而其中一位英文尚稱流利的警察,更把我帶到了所謂的小房間,一旁更有著三四名荷槍實彈的警察包圍著我,在這個法治不彰的國家,碰到了此等景象,總覺得大概身上的財物即將不保,這也讓我變得焦慮,開始思考是否該主動行賄以求脫身。

 

不過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這些警察並沒有對我索賄或使用暴力,只是重申我的簽證與旅行文件不合於規定,要我去市區的移民局繳罰金,並強調罰款金額不大,不是什麼大事情,至於為什麼無法在機場辦理,他只告訴我說主管該項業務的人員已經下班,無法處理,這時才真相大白,原來這些人都只是湊熱鬧的,但剛才的緊張氛圍,卻足以讓我整晚精神耗弱,而沒有辦成的入境登記,始終還是讓我提心吊膽,帶著不確定的心情,回到了飯店。

 

回到飯店後,阿姨還在櫃檯前,我向她說明了我的狀況,並且詢問她該如何處理,阿姨安撫著我,要我別擔心,告訴我明天早上會幫我打電話詢問移民局,並且很開朗地告訴我,一切都會順利解決,但天生並不是如此樂觀的我,只能勉強擠出微笑道謝,帶著恐懼回到房間休息。

 

第二天一早,因為是連假的關係,市區內的移民局沒人接電話,阿姨便建議我直接到移民局看看,看看能不能順利解決問題,我也趁著這個機會,稍微逛起了基希訥烏的市中心。也許是因為入境登記還沒辦好,心情忐忑不安,加上眼前所見的建築物普遍老舊,因此對基希訥烏市區的第一印象,帶著灰暗而欠缺朝氣的感覺。在找尋位在市區的移民局的過程中,遵循著Google地圖的指示,無意間竟拐進了主要大街旁的巷弄中,路旁兩側聚集著攤販,販售著小吃及日用品等,宛如臺灣中南部常見位於市中心的菜市場,雜亂中卻帶有著濃厚的人情味與親和力,可惜的是當時急忙找著移民局,加上亞洲臉孔在市場中實在過於突兀,引來不少側目,因此在沒有拍下任何照片的狀況下,就急急忙忙地離開,無緣將這有趣的場景予以記錄。

 

從飯店通往市中心的主要幹道,據說已經修了兩年還沒修好

 

街上不少建築不是斑駁,就是閒置

 

基希訥烏的菜市場周遭(資料來源:Google Map

 

胡亂繞了街區好一陣後,總算找到了移民局,不過只見其大門深鎖,不得其門而入,詢問了一旁的電信業者後,才知道連假期間移民局也是放假,這也迫使我不得不再次前往機場碰運氣,所幸這次的承辦人員專業許多,不消二十分鐘就全部辦理完畢,這才讓我卸下了心中的大石頭。

 

移民局旁的人行道,破損得有點嚴重

 

解決了惱人的入境登記後,這次摩爾多瓦之行的重頭戲也緊接在後。摩爾多瓦在歐洲的存在感不高,但摩爾多瓦的釀酒業卻享譽全球,而摩爾多瓦的地下酒窖,其規模之大,更是令眾多旅人慕名前來。事實上,摩爾多瓦的地下酒窖並不止一處,而這次參觀的,是極負盛名的克利克瓦(Cricova)酒莊。克利克瓦酒莊雖然僅是摩爾多瓦規模第二大的地下酒莊,但其歷史相較於第一大的米列什蒂‧密茨(Milestii Mici)酒莊來得早一些。

 

克利克瓦酒莊園區外的紀念碑,上面還印著克利克瓦的地道圖

 

由於克利克瓦酒莊位於基希訥烏外,為求方便,我事先在網路上買好包含接駁的行程,湊巧同飯店也有個英國阿伯同行,我們兩人就聊起天來了。見到英國人造訪同為歐洲的摩爾多瓦,對於曾經在英國念書一年的我來說,不免有些好奇,詢問之後,阿伯僅說因為沒看過這裡,所以就想來看看,聽起來也是好奇或獵奇的心態居多,不過聊到基希訥烏滿街的歐盟旗幟,阿伯一邊說摩爾多瓦入盟無望,一邊又痛罵歐盟官員貪婪腐敗,並津津樂道英國已公投退出歐盟,搭配上他先前自稱來自英格蘭(England)而非聯合王國(the U.K.)時,政治立場可說是不言可喻,這對作為英國留學生來說的我實在有些尷尬,我便默默地選擇不繼續這個話題。

 

基希訥烏大街上隨處可見的歐盟旗幟

 

克利克瓦的地下通道最早是為石灰岩的開採,其後於1950年代轉為地下酒窖使用,據導覽員所稱,地下酒窖的規模,目前仍然持續成長當中。當然,要在這麼大的地下酒窖內參觀走跳,步行幾乎是不可行,基本上需以遊園車代步。

 

馳騁於地道內的遊園車

 

從遊園車奔馳的過程可體會地道究竟有多大

 

經過數分鐘於隧道內的疾駛後,來到的第一站,正是酒品的生產線。克利克瓦以氣泡酒聞名,而在這條生產線上便可親眼目睹這款舉世聞名的氣泡酒的生產過程,只不過因為不是酒品專家,對此款氣泡酒製程的特殊性並無法特別深入感受。

 

氣泡酒的生產線

 

生產線上的工作人員

 

裝瓶後靜置的氣泡酒

 

事實上,克利克瓦可看的,並不僅侷限於氣泡酒的製程,它同時也反映著歐洲政治的角力。在克利克瓦的酒窖區,遊客除了可以見到各款式的典藏佳釀外,同時也可看到數位歐洲知名政治人物的收藏,其中最知名的兩位當為德國總理梅克爾(Angela Merkel)以及俄羅斯總統普亭(Vladimir Putin)。這兩位政治人物的酒品收藏同時出現於此,我想這並非偶然,應當是官方的刻意安排,畢竟摩爾多瓦位於地緣政治的衝突帶,一方面渴望加入歐盟,一方面又需顧及曾經同為一家人的俄羅斯,以及境內以俄裔為主的德左,如此的安排,我想這也正好說明了摩爾多瓦現今的處境。

 

規模驚人的酒窖

 

酒窖旁的藝術裝設,頗有特色

 

梅克爾的藏酒

 

普亭的藏酒

 

除了參觀製程與酒窖外,在克利克瓦最重要的活動,不外乎就是品酒。在這寬廣的地下隧道中,其實建有著數間美輪美奐的品酒室,精緻的餐桌擺設,搭配上五光十色的室內燈光與裝設,來到這邊不難讓人有蒞臨皇宮用餐的錯覺,可惜因為本身並不喝酒,再加上訂購的行程並不含品酒的體驗,因此無緣在此多作停留,參觀完後便早早搭車回飯店,找了附近一家還不錯的餐廳用晚餐。

 

克利克瓦的歷史其實並不長,但透過古代文物的擺設,增添了它的歷史感

 

美輪美奐的品酒室,桌上已備好酒品等待訪客品嘗

 

品酒區的品酒室不止一間,此為品酒區的走廊,同樣也是豪華氣派

 

另一間品酒室牆上的精緻壁畫,讓這裡宛如第下皇宮

 

品酒區不只是喝酒的地方,更像高級藝廊

 

知名的太空人尤里‧加加林(Yuri Gagarin)亦曾造訪此處

 

石灰岩壁的地道出口搭上玻璃階梯,反倒多了分科幻感

 

回到市區吃的豬排,不清楚是否為摩爾多瓦料理

 

在不靠海的摩爾多瓦點了碗魚湯,不知道這魚是從何而來

 

在基希訥烏的第三天,湊巧正是摩爾多瓦國語日,這天既然是假日,市區內的博物館是否有開放,其實也不怎麼敢肯定,因此決定以隨意走走的方式,看看市區內有哪些景點可參觀。第一站來到的是軍事博物館,由於今日是假日,博物館主建築內的展廳並無開放,但戶外的展示品仍可自由參觀,而戶外的展示品,正是會讓軍武迷興奮不已的武器大展。老實說,本身既非軍武迷,也不曾服役,對於琳瑯滿目的各種戰鬥設備是何方神聖、是真品或仿品,其實毫無概念,但對於這個國家逐漸西歐化的國家仍然保有著這種蘇聯式武力展示的概念感到驚奇,或許面對著仍存有敵意的德左,實體上與心理上的武裝,大概仍有繼續保持的必要性。

 

看起來有些老舊的飛彈,不過氣勢還是很驚人

 

連戰機都放了進來

 

這些軍備看起來都是真品,不知道還跑不跑得動

 

這個是魚雷嗎?

 

看起來很酷炫的武器,但是真的不知道其名稱

 

當然,基希訥烏並不是只有這種蘇聯風格的博物館可參觀,較軟性之景點也有好幾個,其中建築外觀最具特色的,大概就是聖潘捷列伊蒙教堂(Biserica Sfântul Pantelimon din Chișinău)。這座教堂建於1891年,歷史並不是特長,然而其建築外觀則是仿效希臘中世紀時期的建築風格,寧靜地隱沒於城市中的綠意,彷彿一位遠離喧囂的修行者。由於其歷史迄今僅百餘年,這座教堂並沒有特別出色的歷史,然而也因為歷史不長,教堂內部仍相當華麗,絲毫看不出歲月的痕跡。不過,教堂內最有趣的部份,大概是桌上擺有麵包與甜品,麵包上方甚至插有蠟燭,如同供品一樣,這在過去參觀過的基督教教堂中幾乎不曾見過,相當特別。

 

教堂正面

 

但是其實從側面更可以看出整座教堂的建築之美

 

教堂內裝相當嶄新,看不出有百年歷史

 

入內的女性仍需包頭巾,這種狀況似乎在東歐很普遍

 

插著蠟燭的麵包,看起來像供品

 

看完了這兩個免費的景點後,發現太陽越來越大,決定找個有冷氣的景點避暑一下,因此也就來到了基希訥烏國立美術館(National Museum of Fine Arts, Chisinau)。說起來,這座美術館並沒有什麼特別響亮知名的館藏,但有兩幅畫卻令我印象深刻,一幅是用色大膽且畫風極具現代感的畫作,特別的是這幅畫作竟作於1978年,在當時應當是相當前衛的作品,另一幅畫風古典,但畫作中人物的表情生動,顯露著對二手菸的厭惡與無奈,拿到現代應該會是一張優良的禁菸文宣,因此很難不讓人多看上幾眼。然而,更值得稱讚的是,這裡幾乎每件館藏都有英文的標示,對外國遊客來說是格外貼心,算是前蘇聯地區的異數。

 

這幅畫用色鮮豔且大膽,很難想像畫家Valentina Rusu-Chobanu已經將近一百歲

 

畫作中右邊的老伯對二手菸無奈的表情栩栩如生

 

美術館內不只有畫作,也是有不少雕塑作品,只不過都還是以當地作家作品居多

 

基希訥烏國立美術館的座落地點,其實正是博物館的集散地,而最具有代表性的摩爾多瓦國立歷史博物館(National Museum of History of Moldova)就位在隔壁。走近博物館前的廣場時,有座顯眼的雕像勢必會吸引著觀光客的目光,那就是卡比托利歐狼(Capitoline Wolf)的雕像。卡比托利歐狼代表的是羅馬源起的傳說,而其雕像也是義大利喜愛用來餽贈外國的伴手禮,博物館前的這座雕像,最初正是義大利於二十世紀初所贈送的。然而,既然有「最初」,這也意味著目前所見的這座雕像,已經不是原件,而是晚至九○年代羅馬尼亞所贈送的複製品,這主要是因為原件已毀於1940年摩爾多瓦遭蘇聯併吞之時。不過,從義大利與羅馬尼亞前後贈送該雕像的動作,似乎也可以發現,卡比托利歐狼大概也同時象徵著對拉丁民族主體性的強調,而親俄的摩爾多瓦共產黨人黨(Party of Communists of the Republic of Moldova)也曾於執政時以維修之名將其移至博物館的地下室,直至敗選下野後才又重見光明。

 

博物館前的卡比托利歐狼

 

至於摩爾多瓦國立歷史博物館的館藏,顧名思義,展出的不外乎是與這塊土地上大小事有關的文物,從早期的器皿,到簽滿首任國會議員簽名的國旗,不同期間與性質的展品宛如像大雜燴一樣聚集於此。然而如同喬治亞一樣,博物館內也闢了一個專屬空間,控訴著蘇聯統治時期的暴行,在文字解說上甚至以紅色恐怖(Red Terror)作為蘇維埃統治的代稱。會有這麼深刻的痛恨,其實不難理解,因為從1920年到1951年這段期間,這塊土地上就有超過五千個政治犯遭判處死刑,而光在1949年就有上萬個家庭遭驅逐出境。摩爾多瓦的轉型正義做得如何,老實說我並不清楚,但是館內的文字陳述明確指出了摩爾多瓦蘇維埃社會主義自治共和國(Moldavian Autonomous Soviet Socialist Republic)與摩爾多瓦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Moldavian Soviet Socialist Republic)這兩個蘇聯政權的加害,這點我想已經勝過臺灣,因為時至今日,對於二二八事件與白色恐怖的加害者,政府仍舊把他們當作佛地魔一樣,不敢直呼其名諱。

 

館藏的古代器皿

 

簽有首任國會議員簽名的國旗

 

紅咚咚的共產文物

 

共產黨對宗教的敵視幾乎是表露無遺

 

疑似囚服的夾克

 

似乎是受難者們的照片

 

不過,摩爾多瓦對特定國家的好惡,其實在館中也看得出來。對於俄羅斯帝國的統治,博物館內的介紹直稱「沙俄佔領」(tsarist occupation),並控訴著俄羅斯帝國在此全面性的去民族化,衝擊著摩爾多瓦的社會,展間的中央更特別豎立一尊面容憔悴痛苦的雕像。然而,場景換到羅馬尼亞王國統治時期,館內介紹則稱合併(integration),同時也稱這時期文化與教育的高度發展期。如此反差的態度,其實也反映著摩爾多瓦人在這兩百年間的異族統治下,似乎未有明顯的認同轉變,而克利克瓦酒莊的普亭專用酒窖,大概也只是一種外交上的虛以委蛇。(有關摩爾多瓦的近代歷史部分,敬請參閱拙文〈蒂拉斯波爾:最後的蘇維埃〉)

 

在沙俄佔領展覽區中面容憔悴痛苦的雕像

 

俄羅斯帝國的貨幣

 

羅馬尼亞王國統治時期之文物

 

表情悲苦的修女,似乎暗示著俄羅斯統治時的壓迫

 

參觀完摩爾多瓦國立歷史博物館後,眼看還沒五點,決定去附近的國立民族學與自然史博物館(National Museum of Ethnography and Natural History)試看看,看能否壓線入館。沒想到,走到了博物館,發現博物館本身就是一棟帶有中東異國情調的建築,土色的外牆,搭上彩色拼貼的點綴,彷彿來到阿拉丁城堡一樣,很難不讓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進入館內後,或許是因為採光的關係,這裡充滿著煥然一新的朝氣,少了先前博物館的沉悶感。

 

國立民族學與自然史博物館的外觀,如果不說還真的可能會誤以為是中東民族留下的建築

 

博物館原本是以農業為主題,館外的風車大概象徵著這段歷史

 

館內大廳的藝術品

 

建築物內部採自然採光,連採光罩也走中東風

 

建築物內部裝潢也相當華麗講究

 

既然稱作民族學與自然史博物館,其展出內容當然就不外乎圍繞在這兩個主題上,館內七彩的民族服飾混搭著各式各色的動物標本,有著說不出的突兀,但又充滿著新奇。館藏之中,最受人矚目的,當非恐象(Deinotherium)莫屬。恐象是存在於上百萬年前甚至是上千萬年前的動物,也是目前已知最大的陸上哺乳動物之一,惟早已滅絕多時,而館藏內的這具化石,則是號稱當今最完整的一具,不過眼尖的人大概會發現,這具化石的頭骨部分很明顯是人工的模型,為何不將真正的頭骨化石裝上,非得要將其分離?這是因為頭骨實在過重,擔心整具化石無法將其撐起,僅能選擇將其分離。

 

館內收藏的民族服飾與織品

 

館內也同時收藏各式各樣的標本

 

當然也有這種猙獰的標本

 

堪稱鎮館之寶的恐象化石

 

因重量過重而不得不分離的頭骨

 

這是博物館內真的貓,不是標本

 

在博物館內,湊巧碰到了一對英文超級溜的母子,兒子聽到我來自臺灣後,先是一臉震驚,用中文向我問好後,接著就開始瘋狂跳針,一直說臺灣是中國的一部份,是中國版的德左。這種狀況雖然不是第一次碰到,但一時要解釋清楚,確實有些難度,所幸當時已經在外流浪一個月,皮膚曬得相當黑,他發現我外表並不像一般的中國人,產生了好奇,我也順勢趁這個機會當起了假原住民,解釋臺灣人與中國人不必然是同文同種,試圖破除他對臺灣的誤解。不過聊到了臺灣問題,無疑地,德左問題勢必也會成為討論的話題。根據他的說法,德左當地多為老人,年輕人並不多,而當地所見的年輕軍警,幾乎都是來自俄羅斯,而德左與烏東這樣的狀況,他認為這是俄羅斯的野心展現,甚至大膽預測在兩年內哈薩克將成為下一個目標。

 

兒子對我這麼好奇,媽媽也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找我攀談。當然,媽媽也跟兒子一樣,對臺灣有著錯誤的想法,說想要看臺幣長什麼樣子,看完後竟然問我會不會擔心一覺醒來臺幣變成廢紙,嚴重誤解臺灣到近乎讓人哭笑不得的程度。不過,媽媽也有說到,兒子的中文是向當地的中國人社群所學,被灌輸了對臺灣錯誤且偏頗的觀念,其實一點也不意外,然而面對中國這種螂性的打壓,臺灣更該思考的,應該是如何走入當地,打開與摩爾多瓦社會的對話,雖然這對母子並沒有立即改變對臺灣的認知與想法,但我相信這樣正面接觸,才會是改變的第一步。

 

結束所有博物館的參觀後,時間也來到了黃昏,趁天還亮著,我決定在市中心的中央公園走走。不知道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摩爾多瓦的國語日先前讓我辦入境登記辦得一波三折,但也適逢國語日,因而有機會親眼看見基希訥烏萬人空巷的場景。舞台上又唱又跳的歌手,吸引著大量民眾的圍觀與欣賞,公園內的凱旋門,兩旁已成為了小市集,搭配著熙來攘往的遊客,如同身處園遊會,熱鬧非凡。

 

中央公園的凱旋門

 

凱旋門旁的馬路封街辦演唱會,人山人海

 

在凱旋門後,還有兩棟純白的建築,一前一後矗立在後方的廣場,正是聖誕主教座堂(Nativity Cathedral, Chisinau)及其鐘樓。聖誕主教座堂歷史迄今不到兩百年,且曾遭毀壞而重建,因此無論是外觀或內裝,皆仍相當亮麗,宛如昨日才落成的一樣。當天教堂內正在幫一位小嬰兒進行受洗儀式,能親眼目睹這樣的儀式,對東方人來說,是個相當特別且難得的經驗,不過由於不諳當地民俗,深怕誤觸禁忌,打擾儀式進行,當下也僅敢遠處觀看,也不好意思近距離拍攝。

 

教堂外觀潔白明亮

 

教堂旁的鐘樓,也是一樣潔白

 

教堂內裝十分華麗,幾乎是金光閃閃

 

教堂內的壁畫,畫工相當精細

 

當天有小嬰兒正在進行受洗儀式

 

逛完廣場後,這趟摩爾多瓦之行也進入了尾聲,我也收拾好了行李,搭了計程車,前往機場,向其兄弟之邦羅馬尼亞前進,而這趟充滿波折與驚險的行程,最後也在海關於該國不承認的臺灣護照上,蓋上了摩爾多瓦的出境章,驚奇地畫下了句點。

 

基希訥烏機場內部

 

機場內買的高麗菜捲,似乎是當地小吃

 

摩爾多瓦的出境章,算是意外的禮物

 

作為一個聯合國的會員,摩爾多瓦的國際地位,並不像臺灣一樣遭受質疑。然而,首都基希訥烏內道路的殘破,以及東部邊境境管的全面撤守,甚至是人們用來日常交易的簡陋紙鈔,其實都會不禁讓人想問:這個國家,究竟還是否真的存在?事實上,摩爾多瓦並非像聖馬利諾或安道爾這樣的蕞爾小國,人口也有著約300萬人,但在這300萬人的中,同時有羅馬尼亞國籍者竟超過30萬人。雖然上開的現象與羅馬尼亞意圖兼併摩爾多瓦的統戰策略有關,但這也代表著不論是政府或是人民,對於摩爾多瓦的認同與自信,其實已經瀕臨崩潰邊緣,如果歐俄雙方角力持續惡化,這個遲遲無法走向正常化道路的國家,最後可能將如同國旗上的原牛一樣,走入歷史。

 

位於中央公園的斯特凡大帝(Stephen the Great)雕像,斯特凡大帝是摩爾多瓦史上最偉大的領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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